我的“小小”志愿者

张昊

在缙云山上的每一天，我都被那些人感动着。

这些人，我熟悉又陌生，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——幼儿园同班学生家长。我们一起送娃上学、接娃放学、送娃去同一个辅导班、一起在教室门外枯寂无聊地闲坐、一起给娃过生日、拍毕业照、吃过娃的毕业餐……但我们又是陌生的，因为彼此称呼的时候，永远是“某某妈妈”“某某爸爸”，有时甚至忘记了对方真实的姓名。脸盲症的我，偶尔和人提起：“哦，那是我们小朋友同学的家长，挺熟的，几乎整天见面。”但是，当别人又问起，他叫啥，家属是做什么的时候，却往往“语塞”，忘了……

而在物资点，我们又完成了又一场有着特殊意义的小朋友家长聚会。以下这些故事，是他们刚刚告诉我的，他们家“大娃”的故事。

其实，在繁忙的物资点上“飞叉叉”奔忙着的，除了那些姐姐妹妹嬢嬢们，还有一些幼稚的娃娃脸，比如那个叫“清清”的13岁初一学生。在家里，她是内向腼腆的“大娃”，不怎么睡懒觉，乖到只敢出去吃饭时偷偷看看爸爸妈妈的手机、连看个最喜欢的历史地理纪录片都要提前“申请”的“乖乖女”，是爱看漫画的、“并不独立”的半大娃儿。

但是，一听说妈妈要去物资点帮忙，向来听话的“乖乖女”，却主动“请缨”，谁也拦不住。在家里执拗到“只肯中午洗碗”的她，居然这次做起事儿来出乎意外的积极主动，格外有“眼力劲儿”，不拖泥带水，毫不含糊。

她主动和另一个小姐姐一起帮忙登记、清点和管理分配药物，跑上跑下，叫做什么做什么，小脸蛋跑得红扑扑的，累得满头大汗，也不叫苦不叫累。清点、搬运物资点货物的时候，妈妈问正在“抽条”的瘦瘦嫩嫩的她：“宝贝儿，你还搬得动吗？要不要歇一歇？”孩子总说：“我还搬得动！”

终于，在搬运几百箱水基灭火器的途中，她弱弱地、委屈地说：“妈妈，我真的有点儿搬不动了。”大家都说：“搬不动，就赶紧歇歇！”可是她只坐下了几分钟，一转眼儿的功夫，又立马加入了搬运的行列。妈妈问她：“还行吗？”她总说：“我还行！”即便她早已满身大汗，晒得黑黢黢的。她妈妈告诉我：“这真是妈妈最喜欢听到的话。”

还有一个叫“甜甜”。在妈妈口中，她“平时在家劳动的主动性也不算强”。但刚刚升入高一的她，一天到晚在家心神不宁地看着各种渠道传来的那些忙碌的身影，明显感觉很向往，早早就向妈妈要求来做志愿者。妈妈说：“你吃不下这个苦！”她认为被小瞧了，和妈妈生了半天的闷气。因为妈妈这几天一直在街上忙着组织采购紧缺物资，她不乐意了，强烈要求妈妈把她带到物资点来，但她心里更想做的事，其实是想趁机蹭到山上去参与灭火。

对于“吃苦”，她是有自信的。她最自豪的是：三岁时和爸爸妈妈徒步爬上了华山，而没有让他们抱。因此而自信满满的她，一直抱怨妈妈没给她亲临现场的机会。

她在物资点待了一天半，看到那个高二的男生几箱几箱地搬运货物，那股不服输的干劲儿又来了，灭火器她也两箱两箱地搬。最后撤点那天，需要搬运的东西很多，她整整在站台干了十三四个小时，连妈妈都做不了了，她还赖着不走，后面被劝了很久才跟妈妈回了家。她妈妈对我说：“如果把这种精神用在学习上，估计我睡着了都会笑醒。”

是啊，也幸亏妈妈看得严，这小姑娘几次想往山上冲，尤其是需要志愿者上山清运垃圾那一天，被阻拦后含着眼泪默默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。

这一点，我亲眼得见，因为是刚刚从山上下来，满身脏兮兮、累得“哈戳戳”的我，劝住了她。她妈妈指着我说：“你看嘛，张叔叔都搞成了这个样子，你还想上山？”我瞬间领会意图：“对对对，可别上去，你可上不去！”那一刻，她落寞的眼神里，真的好像又浮现起一种光。

是啊，我们这些“孩奴”们，别再总想着送娃去上那些一个又一个花样百出的辅导班了，带他们去这座缙云山，去看一看，稍微地做点儿啥，那娃的成长速度，绝对比读什么辅导机构都快。

这些妈妈们，把这些“大娃”们的“表现”告诉我之后，又说：“你先好好休息，待身体恢复好啦，有空时再帮忙写写。这个可以以后用来激励下她。”我说：“再有几张现场工作照就好了。”一个妈妈说：“我没拍，在干活的时候没想着拍。”另一个妈妈说：“我都是在朋友圈刷到的，我是一张都没有。”

这些可爱的“孩奴”妈妈们啊，我写，我现在就写，没有照片也得赶紧给你们写出来。

（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、重庆市新诗协会会员、北碚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、现供职于西南大学出版社）